第八回 (4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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趕她走了，她怎麽可以乞求留下來！
算了，還是先不說了。
既然沈慕晨在昏迷中都叫著她的名字，還叫她別走，說明心裏還是有她的。幹脆等他改變主意，反正還有近兩個月，這段時間裏，只要他提出讓她留下來，那她就二話不說地留下來。
以後再也不提走的事，一輩子留在他身邊！
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！
“你這家夥，真是讓人歡喜讓人憂啊！”夏依依緊了緊沈慕晨的手，又用另一手輕輕撫摸他的臉，“不要在意我的身份，讓我們像從前一樣好不好？”
……
沈慕晨是在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，當時夏依依正好讓香兒幫忙照看一下，守了一夜的她去洗漱了。
雖然她不打算主動開口，但為了達到讓沈慕晨開口挽留她的目的，她決定做點什麽。
首先，她想在外表上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。
夏依依在自己的屋裏精心梳洗打扮著，而剛蘇醒的沈慕晨卻在對再一次睜開眼睛看見的不是她而感到失望。
這次他沒有問丫頭依依在哪，而是問她現在是什麽時候。
早上8點。
昨天是因為初夏過來依依沒能在他身邊，今天這個時候她為什麽又不在？
從前他每次睜開眼睛第一個看見的人都是她，現在這種情況再也不會發生了嗎？
她要離開這裏的決心如此急迫，急迫得在他身邊多呆一會也不願意？
沈慕晨無奈而又苦澀地嘆息：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，或許他該學著適應沒有她的生活了。
二百四十在床上吃早飯
房裏，沈慕晨正在香兒的侍候下進行洗漱。
看到他已經醒過來，剛梳洗好趕過來的夏依依不禁在心裏暗自慶幸：還好她聰明，提前梳洗打扮了一番，要不然這會他看到的又是一個熬了通宵蓬頭垢面的夏依依。
“大少爺早上好！”夏依依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問候道。
她的聲音也如她的表情一樣爽朗。
聞言，沈慕晨放下帕子朝她看了過來，目光相遇的那一刻，他原本平靜的臉龐露出了一絲困惑：她這副生機勃勃，熱情洋溢的模樣他不是沒有見過，可今天卻覺得分外陌生。
許是太久沒有看到她笑了吧。
從前習慣了看到她守在床前睡眼朦朧，帶著幾分欣喜地迎接他醒來的模樣，一時不習慣她以這種神清氣爽的面貌出現而已。
他在心裏安慰自己，同時也回道：“早上好。”
香兒端著臉盆出去了，夏依依走到床邊，依然笑意盈盈地看著他，“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吧？早上想吃點什麽，我去吩咐廚房準備。”
是因為要走了，所以才心情如此明媚嗎？面對和前段時間判若兩人的夏依依，沈慕晨眼底的困惑更深了，楞了片刻才搖搖頭，“像平時一樣喝粥就行了，不必刻意準備什麽。”
這個回答在夏依依的意料之中，但她沒想到沈慕晨會剛好在這個時候醒來，一時還沒想好接下來跟他說什麽。
早飯虎子或者香兒會準備好，她才剛進來，也不好找借口離開。站在床邊，夏依依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尷尬中。
“坐吧，別光站著了。”看她突然沈默下來，沈慕晨溫和地說道。
“哦。”夏依依乖乖坐下，雙手僵硬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，看起來十分拘謹。
剛進來還十分活潑開朗，這會怎麽又這副模樣了？沈慕晨問道：“怎麽了，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？”
“嗯……”淩亂間，夏依依總算想到了一個合適的話題，說道：“大少爺，你身體不好別再到處奔波了，幫助大老爺那邊的事情具體該怎麽進行不如告訴我，我去幫你完成。”
幫助沈慕晨完成心願也是她的心願。
只要是她能做到的，她一定竭盡所能地幫他完成。
“這事不必著急，現在是冬季，就算說好了暫時也做不了什麽。等我身體恢覆得差不多了，如果你也有興趣進城的話，我們再一起去。”沈慕晨說道。
他記得夏依依上次想買的書沒有買到。嶺南城他比她熟，他想陪她一起去找。
沈慕晨要帶她一起進城？
他之前連侍候都不用她，怎麽又想要帶她進城了？
難道是聽說她要走，他又舍不得了麽？
夏依依喜出望外，拼命點頭，“好啊，好啊，等大少爺好了我們一起去。”
他不嫌棄她，她就很高興了。
要是能再多爭取一些和他在一起的機會，讓他對她產生依賴，這樣說不定他就更舍不得放她走了。
沒錯，就應該朝這個方向努力。
夏依依笑得花枝亂顫，沈慕晨看著她不解地問道：“你很想進城嗎？”
“呃……”她不是想進城，而是想和他在一起啊！現在可不是賣萌撒嬌的時候，夏依依用食指稍微撓了撓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，“我是想幫著大少爺一起解決問題。”
好吧，這也確實是她樂意做的事。
“依依，謝謝你。”沈慕晨感激地說道。
盡管依依是“妖”，可她卻比大多數人都善良，即使臨走也還心心念念地想著幫他。
若她能不走，留在他身邊該多好！
心似被鋒利的草葉割傷，那股淡淡的疼痛感在沈慕晨的心裏蔓延。
正在這時，香兒端著早飯走了進來。
“大少爺，夏小姐，我看你們都在房裏，就把兩份早飯都端進來了，我把小桌子擺在床上，你們一起吃吧？”她問道。
一起？
一起坐在沈慕晨的床上，和他一起吃早飯？
這可是破天荒地頭一回，還是在這麽個時候，夏依依的臉頓時紅了。
“那就一起吧。”見她不出聲，沈慕晨及時回應。
這丫頭就快離開他了，他想珍惜每一個和她相處的機會。
像夏依依以前做的那樣，香兒把小木桌擺在床中央，然後將兩份飯菜都擺了上去。
夏依依不得不從繡凳上移到床沿上坐著。
今天的早飯是小米粥配包子。
知道夏依依喜歡吃肉餡，沈慕晨像往常一樣將自己包子裏的餡專門挑出來給她，又給她夾了些平時愛吃的小菜放碗裏。
以前天天享受這種待遇漸漸都適應得有些麻木了，隔了近一個月的“冷戰”，再次享受到時，夏依依有種不真實的幸福感。
失而覆得。正是這種感覺。
她握著筷子，定定地盯著自己碗裏的肉餡和小菜，眼圈一陣發熱，淚水差點沒忍住要流出來。
“怎麽不吃？沒胃口嗎？”沈慕晨在對面望著她，關切地問道。
“不是。”夏依依笑著搖頭，努力將眼底的淚水逼退，有些哽咽地說道：“很久沒和大少爺一起吃早飯了，有點不適應。”
“是啊，我們很久沒有在一起吃過早飯了。”沈慕晨放下筷子，既感慨又愧疚道：“這段時間光顧著大伯家的事，忽略了你。在你走之前我想好好補償你，所以，你有什麽喜歡的，想做的，都可以告訴我，我一定盡力滿足。”
她等的是他的挽留，可他說來說去還是讓她走。夏依依原本泛著淚光的眸子悄然黯淡下去，輕輕點了點頭，“哦。”
沒關系，還有時間，一定可以讓他改變主意。
夏依依，別灰心，加油！
夏依依在心裏給自己打氣。
……
兩個人都想盡可能地和對方在一起，可誰都不願表現出來，無形中卻又都默契地在做著這件事。
接下來的幾天，夏依依哪也不去，什麽也不做，整天就在屋裏陪著沈慕晨。
他們經常一個人捧一本書，各看各的，很少說話，卻總在不經意間擡眸時遇見對方的目光。而這短暫的四目相對又總是以雙方慌亂移開視線而結束。
就這樣下去吧，不要趕她走多好！夏依依不止一次在心裏想著。
沈慕晨也一樣，時間每過去一天，他心裏的眷戀和不舍便增加一分，好幾次想開口挽留，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
他不想成為她尋找自由的絆腳石。
這一天，窗外天氣晴朗，陽光明媚。
沈慕晨從書本中擡起頭來，微微笑道：“依依，天天這樣坐在屋裏陪我一定很悶吧，要不我們出去走走？”
二百四十一出去走走
“大少爺你想出去啊？”盡管沈慕晨的身體已經恢覆得差不多了，對這個提議夏依依還是感到意外，放下書認真問道：“你想去哪呢，要不我讓虎子先去雇一輛車？”
“你有哪裏想去的嗎？”沈慕晨問道。
“我啊……沒有，大少爺去哪我就去哪。”知道對方已經決定，夏依依走到床邊，麻利地將兩個人的書本一起收好，又著手幫沈慕晨準備外出的衣服。
“那就在莊子附近走走，當曬太陽了。”沈慕晨道。
根據他的穿衣風格，夏依依很快就自作主張地搭配好了一身，捧著這些衣物她有些糾結：以前她經常幫沈慕晨換衣服，後來他不要她侍候，她就再也沒有做過這件事。
他們都攤了牌，馬上就要分手了，換衣服這種事由她來做不太好吧？
畢竟她已經不是他的丫頭。
猶猶豫豫地把衣服送到床邊，夏依依低著頭說道：“那、那大少爺你先換衣服，我去外面等著。”
放下衣服，她看也不敢看沈慕晨一眼便飛快地離開了房間。
這丫頭較真的性格一點也沒有變，說了離開便樁樁件件都分得如此清楚。心裏湧起一陣苦澀，沈慕晨無奈地抿了抿唇，伸手拿起衣服自己換了起來。
等他換好走出去的時候，夏依依正站在門邊等著。
這身衣服夏依依其實是根據自己的喜好挑選的，她覺得沈慕晨這樣穿最帥。
果然，這身玄色長袍襯得沈慕晨如青松般高挑挺拔，而外面帶銀狐毛的織錦短馬甲則完美地突顯了他雍容高貴的氣質。
如王子一般的沈慕晨。夏依依的心裏感嘆道。
說了外出，她也隨手取了條皮草披肩給自己披上。
兩個人並肩走出去，院子裏玩鬧的虎子和香兒看到他們同時瞪大了眼睛，好一會才回過神來。
“大少爺，你、你們要出去啊？”香兒驚訝地問道。
這幾天夏依依和沈慕晨一直都安安靜靜地呆在屋裏，突然看到他們打扮得整整齊齊，精神抖擻地走出來，他們一時有些不適應。
“嗯，我們出去走走。”沈慕晨笑了笑，道。
“我們……”
“我們不用管啦。”虎子了解他們的性格，對手足無措的香兒抿嘴笑道。
畢竟這裏是傳統保守的民國，出門前兩個人又去大太太房間打招呼。
看到他們，大太太高興得幾乎合不攏嘴，連連讚嘆道：“這樣才好，我沈家的人就應該是這副體面的模樣。”
人靠衣裝馬靠鞍，自從成了夏小姐之後，夏依依也覺得自己和沈慕晨越來越般配了。現在她的衣服不是旗袍就是襖裙，隨便穿哪套都能配上沈慕晨這個大少爺的錦衣服華。
他們本來就是一對，她穿越了近百年就是為了和他珠聯璧合，為什麽他就是不懂呢！
不對，不是他不懂，是他把她當妖怪。
妖怪和人當然不能相提並論。
要不……找個機會坦白算了？自尊是很重要，可這份穿越百年的感情也很重要啊。
心不在焉地跟在沈慕晨身邊，夏依依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問題。
“剛才忘了問母親，父親的事準備得怎麽樣了？”沈慕晨隨口問道。
納妾是封建社會的陋習，雖然他明白父親也是不得已才為之，可想到柳小姐清高的個性，以及她和父親之間的年紀差距，他並不認為這是一門喜事。
聞言，夏依依迅速收攏雜亂的思緒，回道：“這段時間太太和二姨太天天都在商量，應該差不多了吧。”
這段時間她要照顧沈慕晨，這才難得被她們放過。
被叫去聽了幾次“課”，她發現其實二姨太也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，大太太叫她和叫自己的目的差不多，只不對對方沒有察覺到，還在她面前擺架子而已。
想到二姨太的愚鈍，夏依依又覺得她有些可憐，30多歲的年紀在21世紀還算熟女，可在這裏基本可以用人老珠黃來形容了。誰都能看得出來沈老爺不喜歡她，偏偏她還失去了唯一的兒子，今後連個依靠都沒有。要是柳千絮嫁進來，再給沈家生個一兒半女，二姨太的日子就更難過了。
“大少爺，上次我請你跟老爺說，讓他多去看看二姨太，你有跟他說嗎？”夏依依問道。
沈慕正的死跟她有直接關系，不管二姨太怎麽怨恨，她都想盡力去幫她。
“有提過。”沈慕晨點點頭，“可能父親沒放在心上，有機會我再跟他說說。”
說著走著，不知不覺便出了沈家，來到了沈莊的大路上。
兩個人自然又引來了眾人的矚目。
沈莊在很久以前是沈家的封地，因此這裏生活的基本都是沈家的族人。對沈慕晨這個根正苗紅的直系三少爺，大家表現得十分恭敬，不斷有人特意過來打招呼問安。
一棟古樸莊嚴的老宅門前，沈家最年長的族人——太奶奶正坐在門口曬太陽。看到他們，老人露出了全是豁口的牙，招手道：“慕晨，來，來太奶奶這。”
“太奶奶還把你當小孩子呢。”夏依依笑道。
沈慕晨也溫潤地笑，“我們過去坐坐吧。”
兩個人走過去，沈慕晨親切地握住了老人家的手，湊在她耳邊大聲問候近況。
太奶奶年紀大了聽力不好，他每說一句話都要用喊的方式。即便如此，對方有時也答非所同，牛頭不對馬嘴。可在沈慕晨的臉上絲毫看不出厭煩、嫌棄，他微揚的唇角始終掛著溫和的笑意。
冬日暖陽、老宅、祖母、孫兒……這副充滿時代感和濃濃溫情的畫面讓夏依依倍感溫暖。
這樣的沈慕晨啊……
夏依依溫柔的雙眸正深情凝望沈慕晨，一只蒼老的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。
她回過頭去，只見大太太正用渾濁的雙眼打量她，老人家拍著她的手背連連點頭，嘴裏念道：“好，好啊……慕晨終於也成家了！”
成家？
她和沈慕晨？
他們根本沒有成親啊！
而且，馬上就要分手了……
悲傷似一滴濃墨，驟然落在平靜的心湖，瞬間漾開、蔓延……夏依依難過地低下頭，眼裏淚水匯聚。
另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上，這次是年輕好看的手。
沈慕晨。大太太將他的手拉過來，覆在夏依依的手上，滿意而又欣慰地點頭，“慕晨啊，去年的那場病已經把你的災難都帶走了，今後就跟這丫頭好好過日子，為咱們沈家開枝散葉。”
二百四十二排骨蓮藕湯
他們……
夏依依和沈慕晨彼此尷尬而又默契地對視了一眼。
看到那雙盈盈淚眸，沈慕晨的心裏頓時一軟，手指情不自禁地用力，輕輕握住了她的手。
他……夏依依錯愕，擡眼望去看到的卻是沈慕晨笑容滿面地湊在太奶奶耳邊說著什麽，而他的手就那樣無比自然地牽著她。
就這樣吧，一輩子都不要放開她。夏依依也稍稍用力，緊了緊。
跟太奶奶告別的時候，也不知道是誰放開了誰，反正兩個人又恢覆了之前的狀態。
經歷了剛才的牽手，再次變成單獨的個體時，夏依依和沈慕晨一時都陷入了沈默。
走到沈莊通往外面的三岔路口，沈慕晨選擇了和進城相反的方向，兩個人依然一聲不響，默默地並肩緩步慢行著。
為了緩解氣氛，夏依依主動開口道：“太奶奶以前應該很疼你吧？”
她還沒有見過沈慕晨和老者相處的情景，沒想到那樣溫馨，讓人看了都覺得溫暖。
“應該是。聽母親說我小的時候她經常抱我。”沈慕晨看著腳下，用充滿感激的語氣說道。
天冷了，路旁的小草一片枯黃，遠處的樹木也枝葉雕零，舉目皆是一派蕭索。
“又到冬天了。”沈慕晨低聲感嘆道。
冬天過完一年又過去了，這一年年光陰似水流逝，空長年歲卻什麽也沒有做。
“是啊，梅花差不多要開了吧？”夏依依突然想到。
那一山一樹似火的紅梅不止一次浮現在她的腦海，還有皚皚白雪中背她回家的俊美少年，每每想起那天的情景，她就有種想和他攜手去看梅花的沖動。
就要走了，走之前能實現這個心願嗎？
夏依依無比期待地看向沈慕晨，恰好他也擡起頭來看她，四目相對，那雙狹長的眸子如盛滿湖水般沈靜、溫柔，他笑了笑，道：“快了，如果你想看，過幾天我們一起去。”
他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意似的，竟然就答應了。
這雙睿智溫柔的眼睛啊，今後無論她走到哪裏，她的心都深陷其中，這輩子怕是收不回來了。
眼眶又開始發熱，夏依依連忙睜大雙眼轉向風吹來的方向。
“眼睛怎麽紅了？”沈慕晨細心地看出了她的異常，問道。
“可能進沙子了。”夏依依伸手揉了揉，加快步伐走上前去。
兩個人繼續漫無目的地散步，陽光溫暖，徐徐的微風也不覺得寒冷。
走出不到一裏路，路邊的池塘裏有人正在池塘挖蓮藕。
夏依依從小生長在海濱城市，沒見過這情景，一時好奇便停下腳步看起熱鬧來。
沈慕晨也不催促，默默在站在她身邊，並順手接過了她走熱之後脫下的披肩。
“以前讀書時學什麽出淤泥而不染，我還以為只是說荷花呢，沒想到蓮藕也是，這蓮藕這麽白凈，原來是長在淤泥裏的！”夏依依饒有興趣地說道。
這些人把蓮藕挖出來之後分成了兩部分，一部分洗得幹幹凈凈地放在一邊，另一部分則根本不洗，帶泥堆著。她有些不解，指著那堆帶泥的蓮藕問道：“那些為什麽不順手洗幹凈呢，全都是泥，倒時不管是賣的，還是買的，都不方便吧？”
“帶泥能放得更久，那些洗好的是這兩天就會拿去賣的，那些帶泥的可以一直賣到過年。咱們家過年有時不也有蓮藕湯嘛，也是帶泥放到那時候的。”沈慕晨耐心地解釋。
蓮藕湯。不說還不覺得，以前在家的時候，她最喜歡喝的就是老媽煲的排骨蓮藕湯，在這裏也喝過周大娘煲的，但和老媽的做法不同，不是一個味道。
夏依依突然來了興致，彎起眉眼，笑嘻嘻地說道：“我們買點蓮藕回去吧，我想……做個湯。”
小說上經常寫喜歡一個人就為他洗手做羹湯。她喜歡了沈慕晨這麽久，還沒有為他做過飯菜。
再不做以後可就沒有機會了。
雖然她從來沒有做過飯，但蓮藕排骨湯以前因為愛吃也特意看老媽做過，好像不是很難，應該沒有問題。
“你要做湯？”沈慕晨感到意外。
她會做飯？
“我沒做過，但是想嘗試一下。”夏依依有些羞澀地坦白。
“想做就做吧。”沈慕晨笑笑，轉身向挖藕的人買藕，結果人家根本不要錢，硬送了兩條又粗又長的給他們。
兩條藕將近十斤，拿著再也不方便散步了。而且，夏依依也沒有了散步的心情，那顆心早就飛回廚房，開始準備她蓮藕排骨湯的“大工程”了。
說是出去散步，結果帶著兩條蓮藕回來，院子裏的丫頭婦人們看到他們面面相覷，都不知道這兩個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。
香兒和虎子過來幫忙接東西，夏依依擺擺手，說自己要親自下廚，這下大家更是驚掉了下巴。
誰見過夏小姐下廚？
得空的不得空都跑到廚房來圍觀了，夏依依本來就沒做過飯，那笨拙的身手把眾人看得又是一楞。
“要不還是我來吧。”周大娘實在看不過去了，在一旁說道。
“不用，不用。”夏依依雙手舉著厚重的斬骨刀，對著案板上的排骨戰戰兢兢地說道。
一回來，沈慕晨便把虎子叫到跟前，問他夏依依以前在廚房有沒有做過飯，得到否定的回答後，他也覺得不放心，吩咐道：“你去看著，別讓她把自己弄傷了。”
“誒。”虎子領命而去。
直到他走出了院子，沈慕晨這才反應過來：依依不是凡人，就算她不會做飯也不至於傷到自己，他這個擔心是不是有點多餘了？
廚房幾乎被夏依依變成了災難現場，從洗菜、配菜到掌勺，她一下也不讓人插手，全程自己一個人瞎折騰著。還好沒到做晚飯的時間，周大娘也就由著她胡鬧，又實在放心不下，周大娘屈尊降貴地當起了她的夥夫。
“排骨得炒一下才能放水煮吧？”看夏依依直接把新鮮的排骨扔進冷水裏，周大娘忍不住提醒。
她平時的做法是先把排骨炒香再加水煮開，然後再下蓮藕盛進瓦罐裏放竈臺上煨著。
“呵呵，我做的是另一種口味，一會您就知道了。”夏依依笑道。
老媽說過，蓮藕排骨湯是最好做的，只要把排骨焯下水，然後撈起來加上姜片和蓮藕一起煲就可以。
糟糕，她好像忘了問要煲多久了！
二百四十三幫助大房
好在有周大娘這個經驗豐富的廚師在旁邊指導，夏依依漏洞百出，最終卻也把一鍋蓮藕排骨湯給做出來了。雖然味道不如老媽做的那樣醇厚鮮美，但好在依葫蘆畫瓢也達到了七八分。
“怎麽樣，好喝嗎？”夏依依問給她當小白鼠的虎子。
虎子先嘗了一小口，品了品，接著又喝了一口，咂了半天嘴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：“我覺得……好像太淡了。”
周大娘做的菜確實比老媽做的重口味很多，炒菜她吃著也習慣了，但湯類，她覺得還是清淡一些好喝。
虎子的回覆不算意外，可夏依依還是有些忐忑，畢竟這湯是專門為沈慕晨煲的，他從小吃著周大娘做的飯菜長大，喝她這種做法的湯不知道習不習慣呢。
不管了，醜媳婦始終是要見公婆的。
夏依依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忙活了一下午的勞動成果，端去了沈慕晨的屋裏。
排骨已經煲至骨肉分離，入口即化的程度，今天剛挖出來的蓮藕也正軟糯鮮甜，濃郁的湯汁裏既有排骨的肉香，又有蓮藕的清甜，一絲若有若無的姜味恰到好處地去除了豬肉本身的腥味，喝起來清爽可口，一點也不油膩。
沈慕晨嘗了嘗蓮藕，又喝了口湯，驚訝地問道：“這真的是你做的？”
他真不知道這丫頭還會做飯。
坐在他對面的夏依依雙手托著自己的下巴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，緊張的心情如同像面對考官。聽他這麽問，她連頭都來不及點，迫不及待地問道：“好喝嗎？會不會覺得太淡了？”
“不會，正好保持了蓮藕的鮮甜，清淡不油膩，恰到好處。”沈慕晨讚不絕口，一連喝了好幾勺，毫不掩飾自己對這道湯的喜愛。
他常年生病，口味比一般人要清淡些，這道湯剛好合了他的胃口。
“真的！”夏依依長松一口氣，緊繃的心情頓時輕松起來，眉開眼笑地說道：“你喜歡就好！只要你喜歡，我以後天……”
天天給他做，這種話只有成為他妻子的人才能說吧。
等沈老爺成了親她就該走了，哪裏能以後天天給他做？
那句“蠢話”差點脫口而出，夏依依及時閉上了嘴。
見她話說到一半面露懊惱之色，沈慕晨笑道：“是怕我天天吃會膩嗎？你要是天天做，我不介意天天吃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什麽叫她天天做，他不介意天天吃？
難道他在暗示讓她留下來麽？
他改變心意了？
夏依依一臉困惑，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。
他說過不做她的絆腳石，怎麽能讓她留下來天天給自己做菜？沈慕晨頓時意識到自己失言了，連忙“解釋”道：“抱歉，我是開玩笑的，你別放在心上。”
說完，他捧起湯，一聲不響地喝著。
這句話如同一盆冷水，將夏依依心裏剛升起來的小火苗徹底澆滅了。
她起身道：“廚房還有一些湯，我去看看。”
沈慕晨沒有改變主意，他話裏的意思還是讓她走。
是她自作多情了。
……
沈慕晨完全恢覆後便又開始了幫助大房家的計劃。
這天，他帶著夏依依一起進城，去向大房一家說明自己的方案，想聽取他們的意見。
侵吞地契的陰謀敗露後，大老爺還沒有去過沈莊，夏依依和沈慕晨也沒有見過他。怕彼此尷尬，沈慕晨選擇了去他家裏，由下人去向大老爺匯報他們此行的目的。
坐著等消息的時候，陳氏和周氏一如往常地陪著他們喝茶閑話家長。
沈慕晨照顧這邊的心情，體貼地沒有提起上次不愉快的事。這邊也很默契地選擇了遺忘，仿佛那件事根本沒有發生過。
閑扯了幾句，陳氏嘆氣道：“今年也不知走的什麽運，我們不順也就算了，連帶慕華都不順。他好不容易畢了業，誰知道那個什麽古板的公爵大人死活不同意女兒嫁到中國來，逼著他們分手，我們這頭還一心盼著他帶洋媳婦回來，這下弄得……”
這下弄得雞飛蛋打了，光耀門楣的親事黃了，幻想中的豐厚嫁妝也沒有了。
“太太，您就別整天嘆氣了，二少爺就快回來了，要是看到您這樣他心裏更不好過。”周氏安慰道。
聞言，沈慕晨驚訝地問道：“二哥快回來了嗎？”
“快了。原本計劃過了外國的年才回來，說是現在沒有心情留在那裏過年了，這個月的船票，應該過年前後就能到。”陳氏道。
“那還真是快了呢！”一直沒開口的夏依依附和道。
聞名了幾年的沈家二少爺要回來了，好歹人家是個留學生，應該能為他們這個家帶來新的活力和希望吧。
不管怎麽說，兩家一榮俱榮，一損俱損，站在沈慕晨的立場上，她還是希望他們能重振雄風。
沒聊多久，大老爺匆匆趕了回來。
看到他，夏依依和沈慕晨同時大吃一驚：看來大老爺真的大病了一場，整個人瘦得幾乎脫了形，原本英武不凡的臉龐竟也出現了深深的皺紋，那雙昔日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變得渾濁，目光中透著畏縮。
不知是不是感到愧疚，大老爺的表情十分不自然，張了張嘴，卻是欲言又止地喝起了茶。
沈慕晨迅速收斂了內心的震驚和心疼，露出和煦的笑容，“大伯，我想了一下，如今這種年年鬧饑荒的世道，繼續做茶葉恐怕難以生存，不如改做糧食，無論是盛世和亂世，糧食總是必須品，再怎麽樣不至於嚴重虧損。”
“你能不計前嫌地幫忙我很感激。”頓了頓，大老爺神色凝重地說道：“我們這邊的情況比你想的更嚴重，要不然上次也不至於……”
不等他說完，沈慕晨笑著打斷道：“大伯，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，就不要再提了。您這邊的困難我確實不是十分了解，但這段時間我跟沈家所有的租戶都碰了頭，同時也跟他們協商好了，來年他們會把糧食按今年的收購價格全部賣給我們，我們只需要先付五成糧款，等第二季糧食送來再分兩次結清餘款，這樣操作想必您這邊應該不會有什麽困難。”
“這幾年鬧饑荒，糧食每年的價格都在上漲，租戶們怎麽會同意按今年的收購價格賣給我們？”大老爺不敢相信地問道。
二百四十四該抓緊了
“是啊，租戶年年賣糧也知道如今糧價水漲船高，怎麽會願意低價賣給我們？而且還只須先付五成糧款？這種好事跟天上掉餡餅似的，怎麽會輪到我們。”這幾年經歷了太多不順，陳氏不免也變得警惕。
他們家要將幾代人苦心經營的茶行改為糧店？周氏雖然沒有出聲，蒼白的臉龐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。
沈慕晨微微一笑，“天上當然不會掉餡餅，租戶願意答應也是有條件的……”
“什麽條件？我們現在可沒有資本談條件了。”陳氏急切地問道。
“你先聽慕晨說完。”大老爺瞪了她一眼，很快又恢覆嚴肅，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。
不論是什麽條件，答不答應的權利在他們，聽聽又何妨。
“這個條件是：糧款以沈家的田產作為擔保。並且，只要租戶們按我說的條件賣糧給沈家，以後的田租將減少一成。”沈慕晨平靜地說道。
這是在無條件地犧牲二房家的利益來幫助大房家。傻子都能明白。
大房家的三個人頓時面面相覷。
這件事在來的路上沈慕晨詳細地跟夏依依說過，此刻看到大房家的表情，夏依依十分理解。
因為，她剛聽到的時候也是這樣不敢相信，可越想就越對沈慕晨欽佩不已：他並不是沒有經商的才能，只是志不在此。最重要的是，在利益和大義面前，他總是堅持後者，這一點尤為可貴。
有一顆金子般的心，大概說的就是他這種人吧。
午後的陽光從窗臺照進來，剛好灑在沈慕晨的身上，為他清瘦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色，那頭烏黑的短發和濃長的睫毛也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。
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，夏依依的心跳悄然加速。
沈默了好一陣後，大老爺總算開口：“慕晨，這事是你一個人的主意嗎？有沒有你跟父母商量過？”
弟弟和侄兒的性格或許能做出這種以德報怨的事情來，但那個難纏的弟媳……他不認為對方會同意。
“大伯，我既然特意登門來說這件事，自然是得到了父母許可的，您就放心吧。”沈慕晨用十分淡然的語氣說道。
“你娘也同意了？”陳氏有些神經質地追問。
沈慕晨只得再次點頭，“當然，咱們本來就是一家人，理應互相照應。爹和娘都很讚同我的想法。”
如他們所料，沈老爺一聽兒子的想法便舉雙手讚成，大太太則立刻拉下臉表示反對。好在，在沈老爺和沈慕晨的極力勸說下，她最終也同意了。
“那就太好了！”一直沈默的周氏長出一口氣，同時緊鎖的愁眉總算舒展開來，“老爺，太太，難得叔叔他們不計前嫌，咱們就接受三少爺的這份好意吧，爭取今後把糧店做得紅紅火火的，有機會報答他們的搭救之恩。”
“是啊，老爺，若是按慕晨的說法，咱們基本不用擔風險呢，的確可以試試。”陳氏一掃委靡，雙眼發光地說道。
不知什麽時候，她臃腫的身子坐得筆挺，臉上又恢覆了昔日精明的本色。
“慕晨，真是難為你了！”感激和愧疚交加，大老爺那張老臉微微泛紅，眼裏似有淚光湧動。
“都是一家人，何必見外。”沈慕晨道。
……
盡管大老爺一家竭力挽留他們，沈慕晨還是帶著夏依依告辭了。
解決了大伯家的事，他還有另一件事要解決。
從大房家出來，沈慕晨問道：“聽說你上次想找幾本書沒有找到？告訴我書名，我和你一起去找找看。”
這也是他今天進城的重要原因之一：他想幫夏依依找到她喜歡的書。
“書名啊……沒有書名，”夏依依頭皮發麻，信口胡諂道：“我那天只是一時興起，想找兩本關於……關於花草方面的書。”
她那天根本沒有進城，買書只不過是為了出門的一個借口，哪裏有什麽書名啊。
這個時代的書店她還沒有去過呢，天知道有些什麽書，只能胡扯了。
花草類的書籍？沈慕晨稍微想了想，“這類書怕是有些冷門，你上次去的是哪家書店，要是那裏沒有我帶你去別的店看看。”
“不去了，不去了，晚了會降溫，我們趕緊回去吧！”生怕露餡，情急之下夏依依挽住了沈慕晨的手臂，一個勁地把他往馬車上拉。
這個動作她從前經常做，此刻也做得無比自然，可是，沈慕晨臉上出現片刻的詫異讓她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不當。
他們已經不是從前的關系了，怎麽可以……
夏依依羞愧地抽回手，“對不起……我，我不是故意的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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算了，還是先不說了。
既然沈慕晨在昏迷中都叫著她的名字，還叫她別走，說明心裏還是有她的。幹脆等他改變主意，反正還有近兩個月，這段時間裏，只要他提出讓她留下來，那她就二話不說地留下來。
以後再也不提走的事，一輩子留在他身邊！
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！
“你這家夥，真是讓人歡喜讓人憂啊！”夏依依緊了緊沈慕晨的手，又用另一手輕輕撫摸他的臉，“不要在意我的身份，讓我們像從前一樣好不好？”
……
沈慕晨是在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，當時夏依依正好讓香兒幫忙照看一下，守了一夜的她去洗漱了。
雖然她不打算主動開口，但為了達到讓沈慕晨開口挽留她的目的，她決定做點什麽。
首先，她想在外表上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。
夏依依在自己的屋裏精心梳洗打扮著，而剛蘇醒的沈慕晨卻在對再一次睜開眼睛看見的不是她而感到失望。
這次他沒有問丫頭依依在哪，而是問她現在是什麽時候。
早上8點。
昨天是因為初夏過來依依沒能在他身邊，今天這個時候她為什麽又不在？
從前他每次睜開眼睛第一個看見的人都是她，現在這種情況再也不會發生了嗎？
她要離開這裏的決心如此急迫，急迫得在他身邊多呆一會也不願意？
沈慕晨無奈而又苦澀地嘆息：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，或許他該學著適應沒有她的生活了。
二百四十在床上吃早飯
房裏，沈慕晨正在香兒的侍候下進行洗漱。
看到他已經醒過來，剛梳洗好趕過來的夏依依不禁在心裏暗自慶幸：還好她聰明，提前梳洗打扮了一番，要不然這會他看到的又是一個熬了通宵蓬頭垢面的夏依依。
“大少爺早上好！”夏依依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問候道。
她的聲音也如她的表情一樣爽朗。
聞言，沈慕晨放下帕子朝她看了過來，目光相遇的那一刻，他原本平靜的臉龐露出了一絲困惑：她這副生機勃勃，熱情洋溢的模樣他不是沒有見過，可今天卻覺得分外陌生。
許是太久沒有看到她笑了吧。
從前習慣了看到她守在床前睡眼朦朧，帶著幾分欣喜地迎接他醒來的模樣，一時不習慣她以這種神清氣爽的面貌出現而已。
他在心裏安慰自己，同時也回道：“早上好。”
香兒端著臉盆出去了，夏依依走到床邊，依然笑意盈盈地看著他，“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吧？早上想吃點什麽，我去吩咐廚房準備。”
是因為要走了，所以才心情如此明媚嗎？面對和前段時間判若兩人的夏依依，沈慕晨眼底的困惑更深了，楞了片刻才搖搖頭，“像平時一樣喝粥就行了，不必刻意準備什麽。”
這個回答在夏依依的意料之中，但她沒想到沈慕晨會剛好在這個時候醒來，一時還沒想好接下來跟他說什麽。
早飯虎子或者香兒會準備好，她才剛進來，也不好找借口離開。站在床邊，夏依依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尷尬中。
“坐吧，別光站著了。”看她突然沈默下來，沈慕晨溫和地說道。
“哦。”夏依依乖乖坐下，雙手僵硬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，看起來十分拘謹。
剛進來還十分活潑開朗，這會怎麽又這副模樣了？沈慕晨問道：“怎麽了，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？”
“嗯……”淩亂間，夏依依總算想到了一個合適的話題，說道：“大少爺，你身體不好別再到處奔波了，幫助大老爺那邊的事情具體該怎麽進行不如告訴我，我去幫你完成。”
幫助沈慕晨完成心願也是她的心願。
只要是她能做到的，她一定竭盡所能地幫他完成。
“這事不必著急，現在是冬季，就算說好了暫時也做不了什麽。等我身體恢覆得差不多了，如果你也有興趣進城的話，我們再一起去。”沈慕晨說道。
他記得夏依依上次想買的書沒有買到。嶺南城他比她熟，他想陪她一起去找。
沈慕晨要帶她一起進城？
他之前連侍候都不用她，怎麽又想要帶她進城了？
難道是聽說她要走，他又舍不得了麽？
夏依依喜出望外，拼命點頭，“好啊，好啊，等大少爺好了我們一起去。”
他不嫌棄她，她就很高興了。
要是能再多爭取一些和他在一起的機會，讓他對她產生依賴，這樣說不定他就更舍不得放她走了。
沒錯，就應該朝這個方向努力。
夏依依笑得花枝亂顫，沈慕晨看著她不解地問道：“你很想進城嗎？”
“呃……”她不是想進城，而是想和他在一起啊！現在可不是賣萌撒嬌的時候，夏依依用食指稍微撓了撓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，“我是想幫著大少爺一起解決問題。”
好吧，這也確實是她樂意做的事。
“依依，謝謝你。”沈慕晨感激地說道。
盡管依依是“妖”，可她卻比大多數人都善良，即使臨走也還心心念念地想著幫他。
若她能不走，留在他身邊該多好！
心似被鋒利的草葉割傷，那股淡淡的疼痛感在沈慕晨的心裏蔓延。
正在這時，香兒端著早飯走了進來。
“大少爺，夏小姐，我看你們都在房裏，就把兩份早飯都端進來了，我把小桌子擺在床上，你們一起吃吧？”她問道。
一起？
一起坐在沈慕晨的床上，和他一起吃早飯？
這可是破天荒地頭一回，還是在這麽個時候，夏依依的臉頓時紅了。
“那就一起吧。”見她不出聲，沈慕晨及時回應。
這丫頭就快離開他了，他想珍惜每一個和她相處的機會。
像夏依依以前做的那樣，香兒把小木桌擺在床中央，然後將兩份飯菜都擺了上去。
夏依依不得不從繡凳上移到床沿上坐著。
今天的早飯是小米粥配包子。
知道夏依依喜歡吃肉餡，沈慕晨像往常一樣將自己包子裏的餡專門挑出來給她，又給她夾了些平時愛吃的小菜放碗裏。
以前天天享受這種待遇漸漸都適應得有些麻木了，隔了近一個月的“冷戰”，再次享受到時，夏依依有種不真實的幸福感。
失而覆得。正是這種感覺。
她握著筷子，定定地盯著自己碗裏的肉餡和小菜，眼圈一陣發熱，淚水差點沒忍住要流出來。
“怎麽不吃？沒胃口嗎？”沈慕晨在對面望著她，關切地問道。
“不是。”夏依依笑著搖頭，努力將眼底的淚水逼退，有些哽咽地說道：“很久沒和大少爺一起吃早飯了，有點不適應。”
“是啊，我們很久沒有在一起吃過早飯了。”沈慕晨放下筷子，既感慨又愧疚道：“這段時間光顧著大伯家的事，忽略了你。在你走之前我想好好補償你，所以，你有什麽喜歡的，想做的，都可以告訴我，我一定盡力滿足。”
她等的是他的挽留，可他說來說去還是讓她走。夏依依原本泛著淚光的眸子悄然黯淡下去，輕輕點了點頭，“哦。”
沒關系，還有時間，一定可以讓他改變主意。
夏依依，別灰心，加油！
夏依依在心裏給自己打氣。
……
兩個人都想盡可能地和對方在一起，可誰都不願表現出來，無形中卻又都默契地在做著這件事。
接下來的幾天，夏依依哪也不去，什麽也不做，整天就在屋裏陪著沈慕晨。
他們經常一個人捧一本書，各看各的，很少說話，卻總在不經意間擡眸時遇見對方的目光。而這短暫的四目相對又總是以雙方慌亂移開視線而結束。
就這樣下去吧，不要趕她走多好！夏依依不止一次在心裏想著。
沈慕晨也一樣，時間每過去一天，他心裏的眷戀和不舍便增加一分，好幾次想開口挽留，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
他不想成為她尋找自由的絆腳石。
這一天，窗外天氣晴朗，陽光明媚。
沈慕晨從書本中擡起頭來，微微笑道：“依依，天天這樣坐在屋裏陪我一定很悶吧，要不我們出去走走？”
二百四十一出去走走
“大少爺你想出去啊？”盡管沈慕晨的身體已經恢覆得差不多了，對這個提議夏依依還是感到意外，放下書認真問道：“你想去哪呢，要不我讓虎子先去雇一輛車？”
“你有哪裏想去的嗎？”沈慕晨問道。
“我啊……沒有，大少爺去哪我就去哪。”知道對方已經決定，夏依依走到床邊，麻利地將兩個人的書本一起收好，又著手幫沈慕晨準備外出的衣服。
“那就在莊子附近走走，當曬太陽了。”沈慕晨道。
根據他的穿衣風格，夏依依很快就自作主張地搭配好了一身，捧著這些衣物她有些糾結：以前她經常幫沈慕晨換衣服，後來他不要她侍候，她就再也沒有做過這件事。
他們都攤了牌，馬上就要分手了，換衣服這種事由她來做不太好吧？
畢竟她已經不是他的丫頭。
猶猶豫豫地把衣服送到床邊，夏依依低著頭說道：“那、那大少爺你先換衣服，我去外面等著。”
放下衣服，她看也不敢看沈慕晨一眼便飛快地離開了房間。
這丫頭較真的性格一點也沒有變，說了離開便樁樁件件都分得如此清楚。心裏湧起一陣苦澀，沈慕晨無奈地抿了抿唇，伸手拿起衣服自己換了起來。
等他換好走出去的時候，夏依依正站在門邊等著。
這身衣服夏依依其實是根據自己的喜好挑選的，她覺得沈慕晨這樣穿最帥。
果然，這身玄色長袍襯得沈慕晨如青松般高挑挺拔，而外面帶銀狐毛的織錦短馬甲則完美地突顯了他雍容高貴的氣質。
如王子一般的沈慕晨。夏依依的心裏感嘆道。
說了外出，她也隨手取了條皮草披肩給自己披上。
兩個人並肩走出去，院子裏玩鬧的虎子和香兒看到他們同時瞪大了眼睛，好一會才回過神來。
“大少爺，你、你們要出去啊？”香兒驚訝地問道。
這幾天夏依依和沈慕晨一直都安安靜靜地呆在屋裏，突然看到他們打扮得整整齊齊，精神抖擻地走出來，他們一時有些不適應。
“嗯，我們出去走走。”沈慕晨笑了笑，道。
“我們……”
“我們不用管啦。”虎子了解他們的性格，對手足無措的香兒抿嘴笑道。
畢竟這裏是傳統保守的民國，出門前兩個人又去大太太房間打招呼。
看到他們，大太太高興得幾乎合不攏嘴，連連讚嘆道：“這樣才好，我沈家的人就應該是這副體面的模樣。”
人靠衣裝馬靠鞍，自從成了夏小姐之後，夏依依也覺得自己和沈慕晨越來越般配了。現在她的衣服不是旗袍就是襖裙，隨便穿哪套都能配上沈慕晨這個大少爺的錦衣服華。
他們本來就是一對，她穿越了近百年就是為了和他珠聯璧合，為什麽他就是不懂呢！
不對，不是他不懂，是他把她當妖怪。
妖怪和人當然不能相提並論。
要不……找個機會坦白算了？自尊是很重要，可這份穿越百年的感情也很重要啊。
心不在焉地跟在沈慕晨身邊，夏依依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問題。
“剛才忘了問母親，父親的事準備得怎麽樣了？”沈慕晨隨口問道。
納妾是封建社會的陋習，雖然他明白父親也是不得已才為之，可想到柳小姐清高的個性，以及她和父親之間的年紀差距，他並不認為這是一門喜事。
聞言，夏依依迅速收攏雜亂的思緒，回道：“這段時間太太和二姨太天天都在商量，應該差不多了吧。”
這段時間她要照顧沈慕晨，這才難得被她們放過。
被叫去聽了幾次“課”，她發現其實二姨太也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，大太太叫她和叫自己的目的差不多，只不對對方沒有察覺到，還在她面前擺架子而已。
想到二姨太的愚鈍，夏依依又覺得她有些可憐，30多歲的年紀在21世紀還算熟女，可在這裏基本可以用人老珠黃來形容了。誰都能看得出來沈老爺不喜歡她，偏偏她還失去了唯一的兒子，今後連個依靠都沒有。要是柳千絮嫁進來，再給沈家生個一兒半女，二姨太的日子就更難過了。
“大少爺，上次我請你跟老爺說，讓他多去看看二姨太，你有跟他說嗎？”夏依依問道。
沈慕正的死跟她有直接關系，不管二姨太怎麽怨恨，她都想盡力去幫她。
“有提過。”沈慕晨點點頭，“可能父親沒放在心上，有機會我再跟他說說。”
說著走著，不知不覺便出了沈家，來到了沈莊的大路上。
兩個人自然又引來了眾人的矚目。
沈莊在很久以前是沈家的封地，因此這裏生活的基本都是沈家的族人。對沈慕晨這個根正苗紅的直系三少爺，大家表現得十分恭敬，不斷有人特意過來打招呼問安。
一棟古樸莊嚴的老宅門前，沈家最年長的族人——太奶奶正坐在門口曬太陽。看到他們，老人露出了全是豁口的牙，招手道：“慕晨，來，來太奶奶這。”
“太奶奶還把你當小孩子呢。”夏依依笑道。
沈慕晨也溫潤地笑，“我們過去坐坐吧。”
兩個人走過去，沈慕晨親切地握住了老人家的手，湊在她耳邊大聲問候近況。
太奶奶年紀大了聽力不好，他每說一句話都要用喊的方式。即便如此，對方有時也答非所同，牛頭不對馬嘴。可在沈慕晨的臉上絲毫看不出厭煩、嫌棄，他微揚的唇角始終掛著溫和的笑意。
冬日暖陽、老宅、祖母、孫兒……這副充滿時代感和濃濃溫情的畫面讓夏依依倍感溫暖。
這樣的沈慕晨啊……
夏依依溫柔的雙眸正深情凝望沈慕晨，一只蒼老的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。
她回過頭去，只見大太太正用渾濁的雙眼打量她，老人家拍著她的手背連連點頭，嘴裏念道：“好，好啊……慕晨終於也成家了！”
成家？
她和沈慕晨？
他們根本沒有成親啊！
而且，馬上就要分手了……
悲傷似一滴濃墨，驟然落在平靜的心湖，瞬間漾開、蔓延……夏依依難過地低下頭，眼裏淚水匯聚。
另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上，這次是年輕好看的手。
沈慕晨。大太太將他的手拉過來，覆在夏依依的手上，滿意而又欣慰地點頭，“慕晨啊，去年的那場病已經把你的災難都帶走了，今後就跟這丫頭好好過日子，為咱們沈家開枝散葉。”
二百四十二排骨蓮藕湯
他們……
夏依依和沈慕晨彼此尷尬而又默契地對視了一眼。
看到那雙盈盈淚眸，沈慕晨的心裏頓時一軟，手指情不自禁地用力，輕輕握住了她的手。
他……夏依依錯愕，擡眼望去看到的卻是沈慕晨笑容滿面地湊在太奶奶耳邊說著什麽，而他的手就那樣無比自然地牽著她。
就這樣吧，一輩子都不要放開她。夏依依也稍稍用力，緊了緊。
跟太奶奶告別的時候，也不知道是誰放開了誰，反正兩個人又恢覆了之前的狀態。
經歷了剛才的牽手，再次變成單獨的個體時，夏依依和沈慕晨一時都陷入了沈默。
走到沈莊通往外面的三岔路口，沈慕晨選擇了和進城相反的方向，兩個人依然一聲不響，默默地並肩緩步慢行著。
為了緩解氣氛，夏依依主動開口道：“太奶奶以前應該很疼你吧？”
她還沒有見過沈慕晨和老者相處的情景，沒想到那樣溫馨，讓人看了都覺得溫暖。
“應該是。聽母親說我小的時候她經常抱我。”沈慕晨看著腳下，用充滿感激的語氣說道。
天冷了，路旁的小草一片枯黃，遠處的樹木也枝葉雕零，舉目皆是一派蕭索。
“又到冬天了。”沈慕晨低聲感嘆道。
冬天過完一年又過去了，這一年年光陰似水流逝，空長年歲卻什麽也沒有做。
“是啊，梅花差不多要開了吧？”夏依依突然想到。
那一山一樹似火的紅梅不止一次浮現在她的腦海，還有皚皚白雪中背她回家的俊美少年，每每想起那天的情景，她就有種想和他攜手去看梅花的沖動。
就要走了，走之前能實現這個心願嗎？
夏依依無比期待地看向沈慕晨，恰好他也擡起頭來看她，四目相對，那雙狹長的眸子如盛滿湖水般沈靜、溫柔，他笑了笑，道：“快了，如果你想看，過幾天我們一起去。”
他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意似的，竟然就答應了。
這雙睿智溫柔的眼睛啊，今後無論她走到哪裏，她的心都深陷其中，這輩子怕是收不回來了。
眼眶又開始發熱，夏依依連忙睜大雙眼轉向風吹來的方向。
“眼睛怎麽紅了？”沈慕晨細心地看出了她的異常，問道。
“可能進沙子了。”夏依依伸手揉了揉，加快步伐走上前去。
兩個人繼續漫無目的地散步，陽光溫暖，徐徐的微風也不覺得寒冷。
走出不到一裏路，路邊的池塘裏有人正在池塘挖蓮藕。
夏依依從小生長在海濱城市，沒見過這情景，一時好奇便停下腳步看起熱鬧來。
沈慕晨也不催促，默默在站在她身邊，並順手接過了她走熱之後脫下的披肩。
“以前讀書時學什麽出淤泥而不染，我還以為只是說荷花呢，沒想到蓮藕也是，這蓮藕這麽白凈，原來是長在淤泥裏的！”夏依依饒有興趣地說道。
這些人把蓮藕挖出來之後分成了兩部分，一部分洗得幹幹凈凈地放在一邊，另一部分則根本不洗，帶泥堆著。她有些不解，指著那堆帶泥的蓮藕問道：“那些為什麽不順手洗幹凈呢，全都是泥，倒時不管是賣的，還是買的，都不方便吧？”
“帶泥能放得更久，那些洗好的是這兩天就會拿去賣的，那些帶泥的可以一直賣到過年。咱們家過年有時不也有蓮藕湯嘛，也是帶泥放到那時候的。”沈慕晨耐心地解釋。
蓮藕湯。不說還不覺得，以前在家的時候，她最喜歡喝的就是老媽煲的排骨蓮藕湯，在這裏也喝過周大娘煲的，但和老媽的做法不同，不是一個味道。
夏依依突然來了興致，彎起眉眼，笑嘻嘻地說道：“我們買點蓮藕回去吧，我想……做個湯。”
小說上經常寫喜歡一個人就為他洗手做羹湯。她喜歡了沈慕晨這麽久，還沒有為他做過飯菜。
再不做以後可就沒有機會了。
雖然她從來沒有做過飯，但蓮藕排骨湯以前因為愛吃也特意看老媽做過，好像不是很難，應該沒有問題。
“你要做湯？”沈慕晨感到意外。
她會做飯？
“我沒做過，但是想嘗試一下。”夏依依有些羞澀地坦白。
“想做就做吧。”沈慕晨笑笑，轉身向挖藕的人買藕，結果人家根本不要錢，硬送了兩條又粗又長的給他們。
兩條藕將近十斤，拿著再也不方便散步了。而且，夏依依也沒有了散步的心情，那顆心早就飛回廚房，開始準備她蓮藕排骨湯的“大工程”了。
說是出去散步，結果帶著兩條蓮藕回來，院子裏的丫頭婦人們看到他們面面相覷，都不知道這兩個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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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見過夏小姐下廚？
得空的不得空都跑到廚房來圍觀了，夏依依本來就沒做過飯，那笨拙的身手把眾人看得又是一楞。
“要不還是我來吧。”周大娘實在看不過去了，在一旁說道。
“不用，不用。”夏依依雙手舉著厚重的斬骨刀，對著案板上的排骨戰戰兢兢地說道。
一回來，沈慕晨便把虎子叫到跟前，問他夏依依以前在廚房有沒有做過飯，得到否定的回答後，他也覺得不放心，吩咐道：“你去看著，別讓她把自己弄傷了。”
“誒。”虎子領命而去。
直到他走出了院子，沈慕晨這才反應過來：依依不是凡人，就算她不會做飯也不至於傷到自己，他這個擔心是不是有點多餘了？
廚房幾乎被夏依依變成了災難現場，從洗菜、配菜到掌勺，她一下也不讓人插手，全程自己一個人瞎折騰著。還好沒到做晚飯的時間，周大娘也就由著她胡鬧，又實在放心不下，周大娘屈尊降貴地當起了她的夥夫。
“排骨得炒一下才能放水煮吧？”看夏依依直接把新鮮的排骨扔進冷水裏，周大娘忍不住提醒。
她平時的做法是先把排骨炒香再加水煮開，然後再下蓮藕盛進瓦罐裏放竈臺上煨著。
“呵呵，我做的是另一種口味，一會您就知道了。”夏依依笑道。
老媽說過，蓮藕排骨湯是最好做的，只要把排骨焯下水，然後撈起來加上姜片和蓮藕一起煲就可以。
糟糕，她好像忘了問要煲多久了！
二百四十三幫助大房
好在有周大娘這個經驗豐富的廚師在旁邊指導，夏依依漏洞百出，最終卻也把一鍋蓮藕排骨湯給做出來了。雖然味道不如老媽做的那樣醇厚鮮美，但好在依葫蘆畫瓢也達到了七八分。
“怎麽樣，好喝嗎？”夏依依問給她當小白鼠的虎子。
虎子先嘗了一小口，品了品，接著又喝了一口，咂了半天嘴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：“我覺得……好像太淡了。”
周大娘做的菜確實比老媽做的重口味很多，炒菜她吃著也習慣了，但湯類，她覺得還是清淡一些好喝。
虎子的回覆不算意外，可夏依依還是有些忐忑，畢竟這湯是專門為沈慕晨煲的，他從小吃著周大娘做的飯菜長大，喝她這種做法的湯不知道習不習慣呢。
不管了，醜媳婦始終是要見公婆的。
夏依依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忙活了一下午的勞動成果，端去了沈慕晨的屋裏。
排骨已經煲至骨肉分離，入口即化的程度，今天剛挖出來的蓮藕也正軟糯鮮甜，濃郁的湯汁裏既有排骨的肉香，又有蓮藕的清甜，一絲若有若無的姜味恰到好處地去除了豬肉本身的腥味，喝起來清爽可口，一點也不油膩。
沈慕晨嘗了嘗蓮藕，又喝了口湯，驚訝地問道：“這真的是你做的？”
他真不知道這丫頭還會做飯。
坐在他對面的夏依依雙手托著自己的下巴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，緊張的心情如同像面對考官。聽他這麽問，她連頭都來不及點，迫不及待地問道：“好喝嗎？會不會覺得太淡了？”
“不會，正好保持了蓮藕的鮮甜，清淡不油膩，恰到好處。”沈慕晨讚不絕口，一連喝了好幾勺，毫不掩飾自己對這道湯的喜愛。
他常年生病，口味比一般人要清淡些，這道湯剛好合了他的胃口。
“真的！”夏依依長松一口氣，緊繃的心情頓時輕松起來，眉開眼笑地說道：“你喜歡就好！只要你喜歡，我以後天……”
天天給他做，這種話只有成為他妻子的人才能說吧。
等沈老爺成了親她就該走了，哪裏能以後天天給他做？
那句“蠢話”差點脫口而出，夏依依及時閉上了嘴。
見她話說到一半面露懊惱之色，沈慕晨笑道：“是怕我天天吃會膩嗎？你要是天天做，我不介意天天吃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什麽叫她天天做，他不介意天天吃？
難道他在暗示讓她留下來麽？
他改變心意了？
夏依依一臉困惑，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。
他說過不做她的絆腳石，怎麽能讓她留下來天天給自己做菜？沈慕晨頓時意識到自己失言了，連忙“解釋”道：“抱歉，我是開玩笑的，你別放在心上。”
說完，他捧起湯，一聲不響地喝著。
這句話如同一盆冷水，將夏依依心裏剛升起來的小火苗徹底澆滅了。
她起身道：“廚房還有一些湯，我去看看。”
沈慕晨沒有改變主意，他話裏的意思還是讓她走。
是她自作多情了。
……
沈慕晨完全恢覆後便又開始了幫助大房家的計劃。
這天，他帶著夏依依一起進城，去向大房一家說明自己的方案，想聽取他們的意見。
侵吞地契的陰謀敗露後，大老爺還沒有去過沈莊，夏依依和沈慕晨也沒有見過他。怕彼此尷尬，沈慕晨選擇了去他家裏，由下人去向大老爺匯報他們此行的目的。
坐著等消息的時候，陳氏和周氏一如往常地陪著他們喝茶閑話家長。
沈慕晨照顧這邊的心情，體貼地沒有提起上次不愉快的事。這邊也很默契地選擇了遺忘，仿佛那件事根本沒有發生過。
閑扯了幾句，陳氏嘆氣道：“今年也不知走的什麽運，我們不順也就算了，連帶慕華都不順。他好不容易畢了業，誰知道那個什麽古板的公爵大人死活不同意女兒嫁到中國來，逼著他們分手，我們這頭還一心盼著他帶洋媳婦回來，這下弄得……”
這下弄得雞飛蛋打了，光耀門楣的親事黃了，幻想中的豐厚嫁妝也沒有了。
“太太，您就別整天嘆氣了，二少爺就快回來了，要是看到您這樣他心裏更不好過。”周氏安慰道。
聞言，沈慕晨驚訝地問道：“二哥快回來了嗎？”
“快了。原本計劃過了外國的年才回來，說是現在沒有心情留在那裏過年了，這個月的船票，應該過年前後就能到。”陳氏道。
“那還真是快了呢！”一直沒開口的夏依依附和道。
聞名了幾年的沈家二少爺要回來了，好歹人家是個留學生，應該能為他們這個家帶來新的活力和希望吧。
不管怎麽說，兩家一榮俱榮，一損俱損，站在沈慕晨的立場上，她還是希望他們能重振雄風。
沒聊多久，大老爺匆匆趕了回來。
看到他，夏依依和沈慕晨同時大吃一驚：看來大老爺真的大病了一場，整個人瘦得幾乎脫了形，原本英武不凡的臉龐竟也出現了深深的皺紋，那雙昔日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變得渾濁，目光中透著畏縮。
不知是不是感到愧疚，大老爺的表情十分不自然，張了張嘴，卻是欲言又止地喝起了茶。
沈慕晨迅速收斂了內心的震驚和心疼，露出和煦的笑容，“大伯，我想了一下，如今這種年年鬧饑荒的世道，繼續做茶葉恐怕難以生存，不如改做糧食，無論是盛世和亂世，糧食總是必須品，再怎麽樣不至於嚴重虧損。”
“你能不計前嫌地幫忙我很感激。”頓了頓，大老爺神色凝重地說道：“我們這邊的情況比你想的更嚴重，要不然上次也不至於……”
不等他說完，沈慕晨笑著打斷道：“大伯，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，就不要再提了。您這邊的困難我確實不是十分了解，但這段時間我跟沈家所有的租戶都碰了頭，同時也跟他們協商好了，來年他們會把糧食按今年的收購價格全部賣給我們，我們只需要先付五成糧款，等第二季糧食送來再分兩次結清餘款，這樣操作想必您這邊應該不會有什麽困難。”
“這幾年鬧饑荒，糧食每年的價格都在上漲，租戶們怎麽會同意按今年的收購價格賣給我們？”大老爺不敢相信地問道。
二百四十四該抓緊了
“是啊，租戶年年賣糧也知道如今糧價水漲船高，怎麽會願意低價賣給我們？而且還只須先付五成糧款？這種好事跟天上掉餡餅似的，怎麽會輪到我們。”這幾年經歷了太多不順，陳氏不免也變得警惕。
他們家要將幾代人苦心經營的茶行改為糧店？周氏雖然沒有出聲，蒼白的臉龐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。
沈慕晨微微一笑，“天上當然不會掉餡餅，租戶願意答應也是有條件的……”
“什麽條件？我們現在可沒有資本談條件了。”陳氏急切地問道。
“你先聽慕晨說完。”大老爺瞪了她一眼，很快又恢覆嚴肅，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。
不論是什麽條件，答不答應的權利在他們，聽聽又何妨。
“這個條件是：糧款以沈家的田產作為擔保。並且，只要租戶們按我說的條件賣糧給沈家，以後的田租將減少一成。”沈慕晨平靜地說道。
這是在無條件地犧牲二房家的利益來幫助大房家。傻子都能明白。
大房家的三個人頓時面面相覷。
這件事在來的路上沈慕晨詳細地跟夏依依說過，此刻看到大房家的表情，夏依依十分理解。
因為，她剛聽到的時候也是這樣不敢相信，可越想就越對沈慕晨欽佩不已：他並不是沒有經商的才能，只是志不在此。最重要的是，在利益和大義面前，他總是堅持後者，這一點尤為可貴。
有一顆金子般的心，大概說的就是他這種人吧。
午後的陽光從窗臺照進來，剛好灑在沈慕晨的身上，為他清瘦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色，那頭烏黑的短發和濃長的睫毛也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。
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，夏依依的心跳悄然加速。
沈默了好一陣後，大老爺總算開口：“慕晨，這事是你一個人的主意嗎？有沒有你跟父母商量過？”
弟弟和侄兒的性格或許能做出這種以德報怨的事情來，但那個難纏的弟媳……他不認為對方會同意。
“大伯，我既然特意登門來說這件事，自然是得到了父母許可的，您就放心吧。”沈慕晨用十分淡然的語氣說道。
“你娘也同意了？”陳氏有些神經質地追問。
沈慕晨只得再次點頭，“當然，咱們本來就是一家人，理應互相照應。爹和娘都很讚同我的想法。”
如他們所料，沈老爺一聽兒子的想法便舉雙手讚成，大太太則立刻拉下臉表示反對。好在，在沈老爺和沈慕晨的極力勸說下，她最終也同意了。
“那就太好了！”一直沈默的周氏長出一口氣，同時緊鎖的愁眉總算舒展開來，“老爺，太太，難得叔叔他們不計前嫌，咱們就接受三少爺的這份好意吧，爭取今後把糧店做得紅紅火火的，有機會報答他們的搭救之恩。”
“是啊，老爺，若是按慕晨的說法，咱們基本不用擔風險呢，的確可以試試。”陳氏一掃委靡，雙眼發光地說道。
不知什麽時候，她臃腫的身子坐得筆挺，臉上又恢覆了昔日精明的本色。
“慕晨，真是難為你了！”感激和愧疚交加，大老爺那張老臉微微泛紅，眼裏似有淚光湧動。
“都是一家人，何必見外。”沈慕晨道。
……
盡管大老爺一家竭力挽留他們，沈慕晨還是帶著夏依依告辭了。
解決了大伯家的事，他還有另一件事要解決。
從大房家出來，沈慕晨問道：“聽說你上次想找幾本書沒有找到？告訴我書名，我和你一起去找找看。”
這也是他今天進城的重要原因之一：他想幫夏依依找到她喜歡的書。
“書名啊……沒有書名，”夏依依頭皮發麻，信口胡諂道：“我那天只是一時興起，想找兩本關於……關於花草方面的書。”
她那天根本沒有進城，買書只不過是為了出門的一個借口，哪裏有什麽書名啊。
這個時代的書店她還沒有去過呢，天知道有些什麽書，只能胡扯了。
花草類的書籍？沈慕晨稍微想了想，“這類書怕是有些冷門，你上次去的是哪家書店，要是那裏沒有我帶你去別的店看看。”
“不去了，不去了，晚了會降溫，我們趕緊回去吧！”生怕露餡，情急之下夏依依挽住了沈慕晨的手臂，一個勁地把他往馬車上拉。
這個動作她從前經常做，此刻也做得無比自然，可是，沈慕晨臉上出現片刻的詫異讓她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不當。
他們已經不是從前的關系了，怎麽可以……
夏依依羞愧地抽回手，“對不起……我，我不是故意的！”
收回的手好像不知該往哪裏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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